红尘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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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青艳史] [衔珠酌玉坊同人][友情向]百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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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丽 缘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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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有人发帖啊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0:59: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为新坛增点人气,于是很囧的转过来...
『人物对照』
>姑娘编
淡妆(栖悟。)  暖妆(Hanabi) 浅妆(依白)  吟妆(冥兒。)  冉妆(巫夜)
>男倌编
殷景(夏至。)  漓景(迦蓝)   晴萧景(万劫不复)  谙景(佳沫)  陌景(岚﹌.訫寂oО)
>清倌编  
本坊歌姬:绮吟歌(师羽宴)   本坊舞姬:秋寂嫣(┌戀。亦蕪゛
>女侍编
颐烟(轻雨无烟) 颐朔(若离。)
>公子编
端木子阑(散散.)   祁墨(姑苏翎)   莫叶涯(默叶)
>不用找了,坊主在此补回,文中名为春寺茶的贪财生物正是老娘我是也!
『各处商铺』
衔珠酌玉坊-这不用讲了,全文的中心,本文因它诞生.
石阙斋-阑儿的珠宝店,开在咱青楼的对面.
阴阳寮-阿珠的占卜店,开在阑儿店的隔壁,咱们青楼的对面.
『开篇废话』
>因为是特别篇,所以我抱着的心态是很随意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后面,气氛又被自己搞得严肃起来了,所以剧情是可想而知的很抽很矛盾,其中含各种纠结万分的情感,所以对此不适者慎入.
>虽然是坊里的同人,我也很想做到把大家出场的戏份都分匀,但是无论从长篇还是短篇而言,太多人出场会显得主线很乱,而且这样我也会不能够很稳定的把握情节的走向,所以对于一些出场比较少(其实基本上大家都是聚在一起的,只是看说话多少的问题罢= =)的亲,我只能在此说一声抱歉了.还有的就是青楼同人的角色是内部早已接受了的报名,所以大家看到"公子编"里的那几个人不用惊讶的说~
>手稿部分我已写到7000多字,不过因为我打字是龟速,所以先放一段上来让你们瞧瞧.不要跟我抱怨"我出场为什么那么少"或者"我怎么还没有出场"之类的,否则一律PAI飞.我心情不好,谙谙你给我记着,绝对不是毁容那么简单!
(以上原话转自月会)
华 丽 缘0
怎么还有人回帖啊
 楼主|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0:59:46 | 只看该作者
【只要有银子,日子大概就不会那么无聊吧。】
阴历柒月拾叁。
衔珠酌玉坊。浥红花阁。
墨绿色锦缎镶边的湘竹卷簾直垂至地面,边角处被雕刻成木兰花样的碧玉镇稳稳压住。自卷簾之间细密的缝隙望出去,外间庭院里的深绿浅红全然不见,眼角只得一团绚烂夺目之极的浮光。微微阖起的眼皮所能感受到的,只是足以融化一切的高温灼热。耳侧,夏蝉一遍又一遍聒噪地鸣叫,声嘶力竭而仍不自知。
如此炎热难熬的夏季,在卷簾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粉色的紫藤花自画粱间垂下,洋洋洒洒串串宛如流水,每一片花瓣上的纹路都明晰可见,细蕊氤氲甜香。溢彩流华的精致叠屏巧妙地将里屋分成好几个典雅舒适的空间,偶尔自锦屏底下露出一截衣摆百花团簇锦绣风流,令人浮想联翩。屋角处放置着巨大的冰块,晶莹剔透,身周笼罩着一层薄如瓷胎的白色雾气,身着碧衫的的婢女坐在其旁羽扇轻摇,里屋顷刻间凉风习习,肌骨生凉,如浸冰水。
每日,坊中诸位颇有名气地位的姑娘男倌们通常会齐聚于此纳凉闲聊,借此来打发漫长而又无聊的白日时光。这里遍地都是迤逦开来的扇形裙摆,华美绮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极其浓郁的脂粉香气,今日却极不和谐地掺进几抹金银色。细看之下,那竟是用纸叠起的元宝。正是祭奠先人所用的冥物。
“……看好了,先对折、再在下面这里折两下算是封口,然后两边凹进去……嗯,对、对,就是这样……”说话正是坊主春寺茶,她一袭墨绿色对襟长裳之上以浅色丝线绣出大朵大朵怒放的菊花,雅致端庄而又有着不言而喻的繁华艳丽。此时,正拈起玉案上一张洒上金粉的冥纸,配合着话语悠悠地翻折起来,末了双手摊开,手心里赫然便是一只造型小巧的金元宝。她垂眸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吟妆和淡妆,右眼眼角那一朵用朱砂勾勒出的山茶花流离着极其鲜妍的颜色,却是狡黠懒散的成分居多,“哪,具体折法妾身已是讲得再清楚不过,剩下的就由你来完成。记得要在明晚掌灯时分以前做好,到时要用的。”
“我说嬷嬷啊,这么多我们二人又怎能保证按时叠好呢,是不是该多派……”淡妆的话只说到一半,便似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下意识把剩下的话语都吞回肚子里。身侧的吟妆倒是镇定,这会子只乖巧一笑,容颜自是端丽冠绝:“淡姐姐是说为了让咱俩及时完成,能不能请嬷嬷您免了我们明今两日坊里的事儿?”她今日穿的是一袭暖白色的长裳,上面绘有的浮云图案与淡妆衣衫上的芦苇花纹相映成趣,煞是耀若春华。
自从那个消息传来,坊里上下人等一致很有默契地三缄其口,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都比往常多了几分慎重拘谨。只有这吟妆还跟这个不知何时爆发的女子有讨价还价的勇气,话说回来,与其找人来帮忙叠,还不如以此为借口忙里偷闲个一两天呢。不过哪怕偷懒的理由再充分,显然这两人今日都触到霉头了,大家偷偷睨着春寺茶,就是不知道坊主会有何反应。
结果那个眼角描了朱砂山茶的女子放下手中的纸元宝,很出乎众人意料地笑得体谅,却仍旧道:“确实是辛苦你们了,可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说我该怎么安排好呢?”
闻言,里屋各自三两成群坐在一起纳凉的姑娘男倌们不免对淡妆流露出怜悯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声反驳质疑。
只因大家的心里都明白,自家坊主嬷嬷看似貌婉心娴眉目尔雅,实则好吃懒做贪财好色,无故虐使坊里上下诸人劳作只是小事一桩,还会时不时由着自己心情的好坏来克扣月钱。而且最近还出了那么惊爆的事,哪个敢不要命去惹这个最惹不得的促狭女子?于是在坊主长期以来的积威之下,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更勿论拐弯抹角来钻规矩的空子。
“话说,真是稀奇哪,这个月大家的花销怎么都不约而同地减掉了这么多啊……”敢于出言打破僵局的正是坊主身边的账房女侍颐烟是也,虽然白日里头大家都是作相同的一身中衣外披对襟长裳打扮,但是从其身上华贵的衣料的和衣摆上那簇簇开得纷繁盛大的铃兰来看,这位颐烟女侍绝对是不容小觑的人物。因而她一说话、更何况话题还很有深度地扯上了银子,大家不觉全都兴致勃勃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来。
轻轻把画屏移开一点,鸾妆的神情明显交织着强烈的怨恨与不甘:“都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所以大家都整天懒洋洋的没有精神,连平日最喜爱欢的外出大肆采购首饰胭脂都分外让人提不起劲儿来。”要不是因为外面太晒的原因,她早就冲到街对面的石阙斋狂扫一番了。不过石阙斋如今和“那个消息”紧紧联系在一起,在坊里可是万万不可提起的禁忌。
“也不知道这种闷热难熬的天气要持续到何日方休,”颐烟坐在清凉的竹簟上,干脆挽起宽大的衣袖十指如飞,噼里啪啦地对照着木案上的账本拨着算盘,难得的是还能面不改色地插话,“要是继续这样子下去的话,京都里各位少爷公子们都不愿意出门,咱坊里的生意肯定会清减很多呢。”
闻言,大家再次一致地保持缄默没有任何表态,这种涉及到进账啊收益啊的敏感话题,因为某人的原因,从来就是不可触碰的禁区。最好就是学会什么叫明哲保身,要不月钱是怎么扣的也不知道呢。
【吟妆、漓景和莫公子有JQ,此乃3P】
“小吟啊,这几日都不怎么见莫公子来找你哦。”暖妆把菱花绕边的面镜反扣回袖底,下意识把“没有客人来的”话题延展开去,多了的只是八卦的意味。
而吟妆正埋头和淡妆一同叠着纸元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分神搭话的好,免得又被貌似心情不佳的春寺茶找到藉口扣月钱,此时唯有朝暖妆浅浅一笑以示应答。
倒是另一边坐在那扇乌木折角绘夏荷屏风前正在练字的漓景,握笔的手蓦地一抖,大滴饱满的墨便在柔软名贵的宣纸上晕染开来,颇有意兴散乱之态。
“叶涯他前些天跟我说了,他要随家父出远门一趟采购香料,月中才回……算一算,今儿也该是他回来的日子了。”纯白的宣纸堆砌当中,漓景勾唇一笑,眉似新月,媚态如风。吟妆听见后,也是微微一笑,方才真正专心致志地叠起冥纸来。
“是回来了不错。”春寺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下子突然插话,“我今早还遣人给莫府递了请帖,邀叶涯今晚前来咱坊赴宴呢,顺便一起玩‘百物语’啊。”大家一听到“百物语”便立即雀跃起来,这是个传自东瀛的召灵游戏,那天不知是哪个无意中提起,结果大家一致决定要试一试。恰好中元节也快到了,为了营造阴森恐怖的氛围,就把日子定在这一日的子时了。
“对了,既然要办这样的游戏,不知平日最喜到咱坊骗吃骗喝的阿珠会不会来呢?”暖妆笑了笑道,她口中的阿珠自然是指阴阳寮的主人珠曦,其人精通阴阳阵法鬼降咒术,最好笑的是和坊主是一样的性情——好吃懒做爱财如命。清风寮就开在衔珠酌玉坊的对面、石阙斋的比邻,平日来看相问卜的人倒是络绎不绝,一来二去的坊里诸人也和珠曦混熟了,说起话来也是无所顾忌。
“你希望他来?”冉妆本来一直凑在颐烟那边翻看着账本,一页页翻下来看得眼睛涩涩的痛,当下便阖起账本插话,温婉娴雅的微笑中有淡淡的揶揄,“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说咱坊里哪件摆设附上了什么污秽,然后二话不说砸碎了惹嬷嬷心痛,每次都弄得这里鸡飞狗跳——不来更好。”
暖妆点点头:“说的也是。”她随即压低了声音,冉妆见状连忙膝行过去,待两人坐得足够近了才继续说道:“那些砸烂名贵摆设亏损掉的银子,听说都是从我们的月钱里扣的……”两人说到后来直接转变成私语窃窃,却是颐烟拨得算珠铮铮作响越发大声了。
【事实上,漓景和陌景也有JQ】
“喂,你到底弹不弹?”蓦地,有人很不爽地道。
大家纷纷侧目,说话之人正是漓景,方才他练字的心境被打乱,所以想让一旁的陌景给他即兴弹一曲。可陌景是何许人也,衔珠酌玉坊中谁人不知他琴艺绝高但为人冷漠疏离,招惹他的人还不都是自讨苦吃?
果然,陌景抱琴而坐,头也不抬的道:“不弹。”漓景凤目微眯,语调甚是迷离:“真的不要给我弹么?”陌景一袭如雪白裳透出少许孤清出尘的意蕴,仍旧淡淡:“不要。”言罢漓景立即露出凶恶失控的一面:“好,陌陌你很好!你给大爷我好好记着!”陌景纤长白皙的手指不经意地自梧桐木的琴身上划过:“记着。”
见他无甚反应,漓景无趣,但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的道:“既然陌陌你敬酒不喝,那么今晚你就等着大爷我到你房中去……灭哈哈哈哈哈……”就在大家的神思不自觉地往缠绵香艳的画面飘过去之际,他一本正经地续道,“去你房中把东西都砸了~”为此大家免不了很整齐地朝他“嘁”了一声,兴味索然地重新转回身去各干起各的事。
“赔银子。”春寺茶再度出人意料地插话,同样也是一脸不爽,“陌陌所住倚殁楼里的金银装饰摆设及各样器皿共计……”一边的颐烟放下算盘,伶俐地接口:“共计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两。”春寺茶点头,“对,谁砸坏了谁就得给我赔银子。”
“呵呵,何必这么较真呢?我纯粹是日子无聊开下玩笑而已。”漓景见情况不对,立即很识相地摆出人畜无害的好一张亲切笑颜,“大家感情向来那么好,我又怎么舍得砸了陌陌的香闺?”眼珠一转已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待无人发觉之时再抄家伙去砸,好等陌陌这没点儿人情味的坏蛋惨背黑锅……
“那就好。”春寺茶旋即轻浅一笑,这样子罕见的笑容落在众人眼底顷刻间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害怕她隐忍多日的怨气会不会就借此爆发。不过,见她只懒懒打了个呵欠,趴倒在身侧低矮的玉案上阖眼就此睡了过去,却是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别的话。
【既然大家都JQ了,浅妆和殷景也一起J起来吧】
浅绘春山桃花的画屏之后,浅妆一袭瑰色长裳、数枚银簪绾发,锁骨被繁复精美的缀银项链衬得越发剔透晶莹,虽然姿态高雅妩媚,然而神情也是冷冷的不可亲近。
此时她无心听屏风外面的喧闹,只是手捧一方形的镂花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褐色的眼眸有强自掩抑的熠熠光彩:“这种颜色、这种颜色你是怎么调出来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了……”
样式古雅的檀木盒中,一层敷面铅粉颜色柔和,珍珠色当中自然而然地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实是有别于一般色调沉黯枯槁的铅粉。
殷景托腮,在一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家传秘方,不得外传。”
“原是我莽撞了,请见谅。”浅妆听他这么说,淡淡一笑便从容地将粉盒放下,神情淡漠得不见任何失望或是向往的情绪。
殷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拾起粉盒重新放到她手里,正色道:“其实你是很在乎的,为什么要这样压抑自己的真实感情呢?况且啊,你我同在坊中奉事多年,这点儿赠妆粉的情分还是有的。这盒你先拿着,若是还需要的话呢我晚间再遣个小丫头送到你的屋子里。”
殷景今日一袭淡青色的长裳,上面竹叶清影渺渺,衬得他面色殊好:“不过嘛,之前我就是想看下你假正经的样子罢了。”常年倚楼醉笑的日子使得他的话语无可避免地带有靡艳轻佻的气息,浅妆抬眸很认真的看着他,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不管怎么样,都很谢谢——这种颜色的铅粉对我而言……”她顿了顿,兀自摇了摇头,终是没有说下去。
【我们不为情死,只为钱生。】
而在屏风之外,大家的话题辗转变换了好几回,从东街的陈大少讲到西巷的卖花女,终于也是无话可说。清凉的浥红花阁里,唯独剩下颐烟越算越起劲的拨珠声,接连不断大有珠玉琳琅的音韵。
在这样的连呼吸声也显得异常诡异的寂静当中,颐烟浑然无觉地推开算盘,身子向后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个月的月钱总算是算好了。”
阁中诸人因为长时间找不到新话题探讨而黯淡下去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整齐划一地朝颐烟所在的方位看了过去,如狼似虎,霎那间花阁中的温度骤然升高。
而颐烟不愧是坊主御笔钦点久经历练的账房女侍,在如此焦灼热切的目光之下还能安之若素地把问题卸回给某人:“坊主,我算好了,剩下来的就看你咯。”
果不期然,几乎是同一刹的时间,大家饿鬼般饥渴难耐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自颐烟身上撤走,转而带着万分期待落在假寐的春寺茶身上。
“咳咳……等过了十四中元节就把月钱发了,省得你们日夜挂心。”知道怎么也躲不掉了,春寺茶轻咳两声睁开了双眸,不情不愿地说了一锤定音的话。
陡然,花阁中诸人皆静。大家面面相觑,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个一向吝啬的女子竟会如此爽快地就一口答应下来。其中肯定有诈其中肯定有诈其中肯定有诈……彼时,大家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样一行字。不过这种类似于坚持的寂静只持续了几秒,待回过神来,众人还是很欢喜的叫嚣起来,狂热的气氛令到屋角那羽扇送来的凉风也为之一窒。
在这样子漫天乱飞的欢呼当中,自卷簾外长廊之上传来的一阵衣料与木质地板相互摩擦的窸窣声便很理所当然的被忽略了。春寺茶有点忧心地以手抚额,心里感叹着这帮孩子莫不是喜疯了,为了这点子月钱值得这样么。当然某人如今还没有丝毫的觉悟,她已经连续拖欠了半载的工钱了……
“回禀坊主,”湘竹卷簾的一端被骤然挑起,外间被阻隔多时的热浪顿时扑面而来,诸人又是一怔,都略带着几分不满地回头,却见那跪在在廊上的少女正是坊主春寺茶的另一位随身执事女侍颐朔,只见她神态恭谨的微微垂首静道,“石阙斋端木公子到访。”
这句话落到诸人耳里均是恍若惊雷,淡妆双手微微一颤,堆在身前的纸元宝便散落了一地。这几日以来,他们所有人行事诸般小心顾忌,就是因为这个人——石阙坊主人端木子阑。而如今,该如何是好?
“请阑儿一切照旧,先前往水月香榭静候片刻,我稍后便到。”谁料春寺茶还是一贯的闲散,神色并无不妥。
近旁的鸾妆把菱花镜面反扣回袖中,望着她轻咬下唇:“嬷嬷,鸾儿并非要劝你该抓住什么、又该放下什么……只是、只是……”似乎一时找不着适当的措辞,鸾妆缓缓垂下眼眸,再也没说下去。
“我……从来就不曾向阑儿要过什么。”春寺茶支起玉案之上的铜镜,拾起一枚金雀匾簪慢慢地斜插入发间,眼角的那一朵朱砂山茶华艳绝伦,语调仍旧是惯常的松散闲懒,“我们彼此之间早已心照不宣,他不可能给我什么,我更不能向他要什么……你们哪,莫不会是以为我会因这一点儿小事就扣你们工钱吧?”
于是大家都特别心虚地低下头,颐烟敲了敲算盘,一笑弯眉:“坊主,我们也是关心你嘛,你就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不堪啊。”
掖好略显散乱的衣襟,春寺茶姿态慵懒地起身,回头朝颐烟他们含意不明地深深一瞥,眸中有笑,朱砂山茶流转千样妩媚万种风情,却难觅其中的那一点真。
【听说坊主和很多人有JQ,端木家的公子是其一。】
水月香榭之内,闲池阁, 珠兰花落。此处熏香浅浅,重帘低挽,望之便觉别样的富丽堂皇奢华显贵,由此可知屈居在这里的主人是何等的自傲自矜,虽是沦落风尘明珠蒙垢却仍旧不愿让人随便看轻。
漆木阑干之下,那一方小潭水色缥碧,宛如静玉,其中可见几条锦鲤嬉戏,不时漾开几圈涟漪,趣味横生。少年不经意地望向长廊的拐角处,恰好瞥见那一袭墨绿色的霓裳摇曳着绮丽风华迤逦而至。而长廊底下,浅白深红的山茶花开得正好,花色欲燃,衬得女子的容色愈好,开在眼角的朱砂红花也越发的繁嚣。
“阑儿,都这么多日了,我还以为你从此以后都不敢再来这儿见我了呢。”春寺茶缓缓行来香榭的一隅,落落大方地在少年对面坐下,言语间满是戏谑的意味。她口中的阑儿,即是眼前这个神色冷淡气度高华的华衣少年,石阙斋的主人端木子阑。石阙斋做的是珠宝生意,货品总是稀奇精致,因此尽得坊中姑娘男倌的喜爱。斋主端木子阑家世显赫,且容颜清贵俊美,神纤骨秀,其人亦深得城中诸女追捧。
听见女子漫不经心的话语,端木子阑轻蹙眉心,端秀的脸上却不期然地有了一丝释然般的淡淡笑意:“我道是你再也不愿见我,所以才迟迟未来……如今看来,你吃好睡好,原来倒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春寺茶不由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呢?我难道就该去寻死觅活大吵大闹一番么?”尔后指了指自己面前花梨木案上的茶壶,道:“想喝茶自己倒,别指望我会帮你斟。”端木子阑清楚她的脾性,倒也不以为忤,自己挽起衣袖斟茶,茶香怡然宁淡。
“尽管我是没事,不过这几日以来,鸾儿他们看我的眼神又是谨慎又是怜悯又是不忿,倒像是在为我打抱不平。他们以为你订亲了,我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春寺茶懒洋洋地倚在栏杆旁,说着说着便忍俊不禁地低低笑起来。
既然端木子阑作为城中诸多女子的恋慕对象,那么自从他要和君家小姐订亲的消息一传出来,城中各大名门世家的小姐们寻死觅活撒泼吵闹的大有人在。而传闻当中端木公子的红颜知己、衔珠酌玉坊坊主春寺茶的反应,自然也是大家热切关注的内容。但令人失望的是,此女由始至终恍如身处于局外,并无任何过激举动,让人不得不怀疑长久以来,她与端木子阑的亲密关系,仅仅是坊间虚构流传开来的一则艳闻而已。
“坊主、端木公子,请用糕点。”向来在身边伺候的颐朔自厨房折返,端来几碟款式精巧别致的茶点后便翩然退下,远远地候在长廊的另一端随时等候传召。自她的角度看来,香榭帘幕低垂,偶有南风微动,两人衣袂皆飘,宛如浮云白鹤,画面煞是绰约美好。端木公子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清贵疏淡,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贪婪的目光……
“阿朔,你在发什么呆?”肩上冷不防被人一拍,颐朔微惊,回过头却见颐烟、鸾妆、漓景三个人躲在一根漆木柱子后面,笑容灿烂地跟她打招呼。女侍刚想说什么,漓景便轻轻竖起食指贴近她的双唇,笑容魅惑:“不要惊动那边的两位,我们都是来看热闹的,看完了还得回去转述给待在花阁中的诸位听。”
颐朔不着痕迹地轻轻一侧头,躲开了他过于亲近的举动,耳根却禁不住微微发热。面对这样美丽的少年,说没有丝毫动容才是假的。虽然跟在坊主身边已有三载,但即使平日做事再干练沉稳也好,一颗心却尚未能真正的静如止水啊。
“漓漓啊,你就别逗阿朔了。”鸾妆笑着嗔怪了他一句,“我们专心看呐。”颐烟趁机小小地拧了下漓景的耳朵,冲他调皮一笑。纵是漓景是再疏狂不羁的人儿,遇到账房女侍明目张胆的挑衅也只能忍心吞气徒叹一声奈何——谁叫她是管银子的?要是得罪了此女,本该到手的月钱怕是又要飞了。
【颐烟做的荷花酥真是好东西。】
“阑儿,其实你私心里愿意么?”春寺茶略略扫了一下案上那几碟精致糕点,突然问道。然而未等他有所回应,女子又自顾自地举箸夹了一块形似夏荷小巧玲珑的糕点搁到他的碗里:“你且尝尝这荷花酥,是阿烟新近琢磨出的点心,据说入口清甜余香宛然的。”
端木子阑凝眸静静的望着她,素来松散的她很少亲自做一样事,就比如方才她连斟杯茶也是懒于动手的,可现在,她居然亲手给他夹了一块荷花酥,脸上笑容依稀。今日的春寺茶,在他看来,倒是像怀着某种目的而来的。
于是,他很专致地举箸夹起那块颇有深意的荷花酥放入口中,几乎是同一刹,外面那一层研磨精幼的糯米粉便在舌尖柔柔化开来。可还没回过神,中间包裹的馅儿已然顺着粉层的融化而滑开,竟是令人意料未及的苦涩,感觉犹似那秋荷颓败得只剩枯茎残梗,苦到内心深处更是无以言对无话可说。
居然是这样的味道……端木子阑缓缓放下银嵌筷子,不易觉察地一皱眉,依旧是把满口的苦涩强自咽了下去。
末了,重新望向眸色深深的女子,神情是不改的疏淡,并不言语。
春寺茶若有所思地拾起他方才用过的其中一根筷子,慢慢凑至唇边,眉眼含笑地微微舔了一下筷子尖,懒懒的神情中微带了几分恍惚:“好甜。”端木子阑知道她不是那种行事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的女子,只是颜色寂静地待她开口。
炎热灼人的夏风,在掠过小潭上方之际奇异地褪去一切温度,轻浅地撩起两人柔软的额发,脸颊也有那么一刹的清凉。
“阑儿,我想说的只是,凡事不要太过勉强自己。你不是神,自然也无法事事做到尽如他人意。你还年轻,没必要按他人的意愿而生生把自己往穷巷里逼。不然人未老,心就已经老了。石阙斋的事情做不完就算,那个契约妻子不娶就罢,只要你日子能过得舒心,所有你所不喜你所厌恶的物事置之不理便可。”
“就像片刻以前……阑儿,我记得你是从来不喜甜食的,但是却在我之殷勤相劝下妥协了。待吃进口中时骤然发觉味道奇苦难以下咽,却仍旧硬吞下去,偏偏面上还是无波无澜的一片平静。”春寺茶略显不舍地将筷子摆回原位,眼神略飘,笑意隐忍,“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可以婉然谢绝我之好意,更甚者,你还可以在发现味道不对之时断然将其吐出。可是,阑儿你为了全宾主之谊委屈自己……这样子亏待自己不是很傻么?何况没有人会因此而感激你的。”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为人处世都极致的用心。但是要切记不要事事难为自己、自个儿跟自个儿作对才是。”至此言尽。
南风不息,频频穿帘而过,所缘何事?羁绊何所?
“其实我对于这门亲事,并不排斥。”端木子阑静了好久,才淡笑道,“就好像这碟荷花酥……我对它的感觉,也并非就是厌恶。”他澹静如水的眼眸里漾起一丝很细致的微澜,“——它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哦?原来是这样的么?”春寺茶迎向他的目光,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便听出少年的画外之音,这才饶有兴趣地问道,“妾身很好奇,那位君府的小姐该是如何的出尘谪仙,让我们太上忘情的端木公子也对其青眼有加逆来顺受?”
“我一共才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大街之上,第二次是在订亲的时候。而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原来是她。”端木子阑神情专注地看着瓷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那时她就站在帷帘之后,眼神极其清傲,隐约有一点像你。”
春寺茶听后,很是吃惊地盯着少年生生看了半晌,才道:“阑儿,你又何必拐弯抹角费那么大的劲儿讲这么一段话呢,直接说喜欢妾身不就得了么。”她又是何等狡黠的女子,这厢玩笑完了,那厢便伶牙俐齿地恭贺起来,“既然阑儿心意已定,那么我在此便以茶代酒,先祝二位早结连理皆大欢喜了。”言罢便举杯仰脸饮尽。
略微怔了怔,端木子阑也静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满榭的水色流光花色喧闹当中,两人放下瓷杯,待再次对视之时皆是微微一笑。
廊下花开纷繁,少年和少女各自举袖倾盏的姿态分外动人。淡蓝和墨绿的衣裾在彼此身后铺开始终仿如闲云流水,有着一种闲适优雅的遗韵。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笑容还是简单质朴无尘无垢,最是温暖也最是美好,那也是——不管洗尽多少铅华也换不来的岁月静好。
“对了,今晚子时坊里玩‘百物语’,这似乎是传自东瀛的一个很有趣的召灵游戏,你也留下来凑个热闹吧。”见他点头,春寺茶怀了一丝隐秘的笑,“我今早让人给懿亲王府还有叶涯捎信去了,让他们两个也一起过来参加晚宴。”然后很没骨气地再补一句,“阑儿,你知道么,我方才还担心你不答应呢……你不知道啊,那个游戏虽然很好玩,不过只有我们坊里几个人不放心,所以就想到把你们几个拉来充充场子……”
【排排坐一桌,JQ乐呵呵。】
临近掌灯时分,日暖花阁内摆起了筵席,懿亲王祁墨和莫府大公子莫叶涯亦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携帖而至。
按理说,祁墨以王爷之尊前往靡艳不堪的风月场似是多有不妥,迟早会遭人诟病。然而有心人皆知,这位亲王根本就没有值得皇室中人重视的本钱。祁墨原是先帝身边一位得宠的贵人所生,出世时国师测得其八字与先帝命格相冲,在其母的苦苦哀求底下先帝才勉为其难地免其一死,改为了下赐封号宅邸,将他早早地逐出了皇宫。其实并非就只因为他的命格与先帝相剋,然而那深宫当中的重重阴谋与算计,自古以来又有几人能说的得清?一旦失败了,除了永恒的死亡,便只得一生的放逐。如今年幼的皇子能够保住性命远离那个阴暗龌龊的宫廷,也不失为幸事一件。
莫叶涯是帝都有名的香料世家的公子,看似拥有着无比光耀的出身,但其母乃是一名在教坊里跳舞的胡姬,有这样一位出身不甚光彩的生母使得他在府中长子的地位十分尴尬。不过据说身为商贾的父亲却是十分宠爱这个混血的儿子,甚至有意将庞大的家产交到他之手中,导致正室夫人及其嫡子十分气恼不满,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府中亲族虽然面上不说,但私底下却很是鄙夷,而莫叶涯那双冰蓝透彻的眼眸便是他出身卑贱的最好证明。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少年公子,虽然无可避免地带有一点点毒舌的成分,然本质依旧也是再善良纯挚不过的。
筵席之上,端木子阑他们三位少年公子尽得诸女的频频注目。
满堂兮美人,灼若芙蕖出绿波。
莫叶涯今日身着紫衫,一对蓝眸寥若晨星,腰间斜插了一管青玉箫,箫尾的红色流苏随着他之行动悠悠拂动,感觉别有一番轻盈飘逸。 此时正在吟妆和漓景两人之间的空位落座。他素来与这两人交好,大家回过头来随便调笑了几句,便开始一心一意地捧起酒杯对着眼神纯澈的祁墨殷勤地劝起酒来。
碧衫的婢女们鱼贯而入,佩环缭乱,捧来满桌的珍馐佳肴。
此际坐在席间的是艳名远播花国的“五妆”“五景”、“惊鸿”秋寂嫣、“越女琴”绮吟歌、三位应邀前来的贵公子以及坊主春寺茶。能够参加日暖花阁的宴席的,自然都是坊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来,妾身再敬你一杯。”鸾妆劝酒劝得不亦乐乎,一向心机全然没有的祁墨自然是招架不住,就这样一杯一杯喝下,再温和的酒也会令人迷醉。祁墨肤色本来就比常人更加白皙,此时两颊酡红,眼色略显朦胧,犹如过雨樱桃,模样十分纯真漂亮。惹得在座的诸人一阵心神荡漾。
“墨墨显然不懂拒绝别人,”春寺茶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鸡腿,正在斟酌着该从那里下手,“明明该是那个最有理由怨天尤人质问苍天不公的人,却不知是何人的功劳,将他教成了如今这般温和单纯的模样。”
“不懂得拒绝,迟早要吃亏。”身侧的端木子阑蹙眉冷冷道。
坐在下首的颐烟无意中听到,不觉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叹道:“唉,那个端木公子真的是懿亲王的好友么,我倒是怎么看也不太像……”
颐朔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端木公子性冷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有什么好惊奇的。”说罢举箸夹了一筷鲜鱼肉,“你们下午偷看的事坊主似乎是知道了,我好心提醒你们一下,还是多把心思花在怎么琢磨逃过坊主的责罚比较好。”
另一侧席边的漓景和鸾妆顷刻目瞪口呆。
吟妆和莫叶涯说了好一会儿话,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迟疑地道:“……嬷嬷,我怎么就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阿珠呢?不叫他来真的好么?”漓景抿嘴很有意思地笑起来,低声对莫叶涯道:“小叶儿你太失败了,她跟你坐在一块儿还明目张胆地想着别的男子呢。对此你作何感想?”莫叶涯于是挑眉一笑:“我不是还有你么?”他如晕月般温润的容颜被花阁的灯光染上几许迷离,在旁人看起来更是魅惑异常。漓景呵呵一笑,未置可否。
春寺茶闻言抬眸朝吟妆妩媚一笑,眼里波光微动,却是微微侧身给端木子阑舀了一大勺水嫩嫩的清蒸豆腐,很自然很无愧地说“要多吃点这个才能好好养成美少年的”,全然不顾对方的脸上已经挂满密密麻麻的黑线。
“吟姑娘,你又不是不清楚阿珠那家伙的为人。”颐烟挽起衣袖撕下一块鸡肉,拈起来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就算没让他来,他也会来的,坊主纯粹是懒得知会他一声罢。”女侍漫不经心的话语方完,由远至近传来一阵清越如珠玉陨地的铃声,只是这铃声过于空灵空洞,空灵得有如那山林间雨后珠露滑下叶面的轻响,空洞则宛如其主人的内心,看似无想无念,实则却只是不知道自己想抓住的到底是什么。
关于来与不来的问题,答案已在这空灵空洞的铃声当中昭然若揭。
随之出现在日暖花阁庭前的是一位身段窈窕的白衣少年,他长发未绾,红缎束腰,自腰间垂下一匝颜色黯淡的红线,红线之上又缠绕着二十八只古旧的铜铃,听风而曳,姿态温柔雅致。单凭如此清雅清娴的气度,便可想象此人的容颜该是如何的尔雅绰约,想象着世人尽为他回顾千万一笑千金。
可是,想象终归是想象,少年轻轻抬首的那一刹,花阁内诸人再次感到一如既往的遗憾。皆因少年的面容普通,一眼瞥去并没有给人以多大的惊艳之感,顶多只称得上是俊秀——这是一张,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脸。而这位奇异的白衣少年,自然就是她们口中的“阿珠”,阴阳寮的主人珠曦。
众所周之,衔珠酌玉坊对面的阴阳寮中,店主珠曦年纪轻轻便深谙问卜算卦预测祸福等鬼神之道,凡他所预言之事无一不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现实,着实令人可敬可畏。
“阿珠,要过来一起吗?”漓景笑颜如花地坐在席间朝他招手,珠曦慢吞吞上前几步,仔仔细细地把席上的百味佳肴看过一遍以后,摇摇头:“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在家用了晚膳再过来,不然肯定会因为肚子饿受不住诱惑,乖乖坐下掏银子的。”
他的语调也像本人一样温温淡淡,在座诸人很有耐心地听他说完,都很觉得不像他平日骗吃骗喝的为人。珠曦凉凉一笑,腰间的铜铃再一次幽幽响起来,“我给你们贴符咒去。”
看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一直埋头吃喝的春寺茶终于有点儿反应,语气是预料之中的不善:“你这次可别再找什么藉口砸我家的东西,不然一定让你赔!”
【鬼故事开始前,小小来抒下情……】
筵席散后,大家各自回坊稍事沐浴梳洗,静候子夜的降临。
浅居里橘花开得正盛,风过而花落,纷纷扬扬飘转在半空,姿态柔美。浅妆身披珠灰色的外裳,入神地望着前庭烂漫的景致,仿佛融入其中。扇形的裙裾软软地铺在木阶之上,橘花飘落在缎面,和裙裾上印有的枫叶图案相互辉映。
在她的身边,一只纹饰古雅的檀木妆盒盒盖微揭,里面很自然地透出一股甜香,四溢在空气当中,分外芳馨袭人。女子烟眉微蹙,似乎心中正有惑事难解,又似乎只是悲悯着这过早陨落在南风中的生命。她就这样宛如凝定地坐着,直到夜幕降临,才有如蓦然自梦中惊醒那般,抚平里衣下摆的皱褶,心事重重地站起来。
提着衣裾缓缓步下木阶,遥望浅居之外的曲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今夜坊里的各处闲亭游廊都没有添上灯火。她走出浅居,沿着长廊向浥红花阁走去。行至半路遇上冉妆,从她口中得知暖妆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今晚的活动,对此她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奇。平日大家凑在一起讲怪谈的时候,暖妆从来就是退避三舍的,也难怪她无心参与。
去往浥红花阁的途中,恰好经过坊里舞姬秋寂嫣的洛莲居,里面传来琴声凄楚掩抑,一弦一柱都是那流逝的韶华。两人禁不住驻足细看,自稀疏的花木间望过去,身着柳色轻裳的女子舞袖回旋,即使说是仙姿佚貌也难以形容出那一刹间给人的惊艳,正是“惊鸿”秋寂嫣。
盘根错节的梧桐树下,另有一女子横琴于膝,明明端坐的姿态给人以不可亵渎的感觉,却又是仪态万千撩人心神。她慢捻着琴弦,眼神专注地看着起舞的女子,十指微微一张,却是骤然换了另一首曲子,显然是在考究着秋寂嫣的舞技。
于是秋寂嫣不着痕迹地一折身,临风再次拂开身前的落英缤纷,衔接自然不见紊乱,两种风格迥然不同的舞蹈在瞬间完成转变,足见其舞艺之高绝。而那敢存心刁难舞者的抚琴之人,就唯有是“越女琴”绮吟歌了。
“她们都是孤芳自赏的人。”静静凝望着两人很久以后,浅妆淡淡道,“我们还是走吧。”冉妆点点头,两人都不是行事浮躁心急的人,慢慢走去浥红花阁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三刻。
花阁中,只有吟妆和淡妆在叠着没完没了的纸祭品,见春寺茶还没到,两人便坐下来帮忙。此后不久,大家陆陆续续的也到齐了。
“刚刚在库房找了好久,才找到之前用剩的蜡烛,总共百来支,也够今晚咱们玩儿用了。”颐烟和颐朔两位女侍各自抱了一纸袋的蜡烛进来,“我们先把它们点着了吧。”
【磨磨蹭蹭,正戏儿终于开场了。】
浥红花阁内百点烛火摇曳宛如星海,在帘幕之间明明灭灭。
前来参加怪谈大会的除了今日有赴晚宴的十五个人以外,还有坊里的一些女婢。大家围着蜡烛坐下,有些胆小的女婢已经吓得直哆嗦。
为了配合百物语的传统玩法,春寺茶还特地命人从库房拉来两扇很久不用的十六扇折屏,将浥红花阁分成三间,如今他们正坐在第一间。按规则,每人讲完一个怪谈以后都要秉烛穿过空着的第二间,直抵第三间最里边的镜子前照一下自己到底有否变成故事中鬼怪的模样,照完镜子以后就把吹熄的蜡烛遗下,随即便可折返。
“咳咳,”春寺茶坐在上首轻咳两声,平静地道,“那么,由谁开始?”
淡妆把纸祭品挪到屋角,稍稍膝行往前,抬眸轻巧一笑:“我来先讲一个,方才叠着叠着就想起来了,不知你们听过没有,是发生在我们坊里那个紧闭已久的苦井苑的。”淡妆平日给人的感觉婉兮清扬笑容可亲的,如今讲起鬼故事却是瞳色深深,连唇边的一抹轻笑都染上了莫测的阴森颜色。
“啊啊啊啊啊——”晴萧景忍受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扯开喉咙尖叫起来。
大家心里陡然一阵发毛,颐烟无奈地道:“都还没开始说呢,你叫什么叫,要是有鬼也给你招来了。”说完以后她自己也倍感心寒,觉得这句话包含的玩笑成分在如此诡异的夜里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笑。
“在座的各位都清楚,苦井苑已经是闲置多年很久很久也没有人进过去过了,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淡妆的黑瞳当中隐约透出点残忍惧怕,语气确实异常的平缓冷静,“以前坊里有个叫阿梅的女婢,因为犯了错所以被当时的执事女侍罚去干挑水的活儿。有一次阿梅无意中发现禁闭的苦井苑里有一口水井,于是很忿忿不平地埋怨女侍明知道这里有一口井也不告诉她、还指使她去最北边的春辞苑挑水故意让她白走那么多路。她很是得意地走进荒颓破败的苦井苑,把木桶抛落在苑里的那口水井中,正要把水桶提起来之际,井底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令人毛骨悚然寒意迭生。阿梅手一松,差点儿没抓住井绳,当她稳住心神把木桶提上来的时候,往桶里一瞥之下惊得心胆俱裂——桶里装满的原来不是水,而是黏稠的人血,其中浮浮沉沉的还有一些腐烂的脏器。女婢连连惊叫,扔下木桶夺路而逃,从此以后确是落下了疯病。”
“其实你们知道么?坊里年老的嬷嬷都说,苦井苑里栖息着嗜血的怨灵,时时等着活人接近,便要挖出他们的脏器饮血夺命。你们之间,有谁禁不住好奇偷偷去过苦井苑……说不定,现在怨灵就附在你身上哦。”
“啊——”当淡妆嘴角微微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结束整个故事之时,坐在外围的一个女婢立即就颤抖起来,尖叫一声以后就软软瘫倒,坐在旁边的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一侧。
淡妆捧起银花镂叶的烛台:“我去第三间了,你们接着讲下一个。”
陌景很淡地挽起唇角:“我也说一个吧,关于琴的怪谈。”
漓景指着他怀里的乌木漆花琴,松散一笑:“是这琴么,果然看上去就觉得死气沉沉鬼气森森。”大家盯住陌景怀里几乎从不离身的漆花古琴,于是心有戚戚焉。
而陌景难得地莞尔轻笑。
“坊里的朝华楼二层,原是从前一位很有名的花魁的居所。这位花魁生性刻薄善妒,很快就被坊里的其他姑娘合伙逼死了。她生前擅七弦琴,动则鸟和花合,技艺高超。朝华楼中还留有花魁在世时最爱的一把七弦琴,传闻每到夜深便琴弦颤动有女声哀泣不止。若是有谁半夜经过朝华楼被琴音迷惑,在此地徘徊不去的花魁怨灵就会控弦将其残忍杀害。几年以前坊里有一位姑娘被琴声吸引进入了朝华楼,便没有出来。大家找了她几天,才在楼里找到她的尸首,可是已经被割得支离破碎不忍卒睹。回头细看那摆在案上片尘不染的鬼琴,那七根纤细锋利的琴弦不知何时已变得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语调悠悠地讲完,还信手拨了一下怀中的漆花古琴,琴声寂寂,森冷诡异。低低一阵躁动,大家都怕得面色苍白抱作一团。淡妆照完镜子回来,随即坐在吟妆身边,无意识地向她身边靠近了点。
“啊。”本来祁墨一直坐在端木子阑身边静静听着的,这会儿他的一声低喊柔和清晰,不像是惊吓,反倒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见大家都奇怪地盯住他,立即很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抱歉各位,现时讲到哪里了,我方才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所以没有听清楚。”
“第二个刚讲完,我说墨墨啊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居然敢走神?”春寺茶挥挥袖,侧身对陌景道,“好了,陌陌先去照下镜子……下一个接着。”
窗外光影摇曳,朦胧的月光倾泻在满布青苔的墙上,宛如一方方凝固的血块。浥红花阁中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里面帘幕低挽人影绰约看得并不分明。夜色凝重幽深,屋里是时不时传来尖叫,一浪高过一浪。前庭偶有晚风掠过,花木沙沙响动的声音格外令人心惊。抬首望天,那一轮圆月不觉已变得绯红,像是涂上了女子妆匣里收藏的红花胭脂色。
“好了,现在就只剩下两根蜡烛,最后一个故事谁来讲?”吟妆从第三间放完蜡烛回来,刚坐下便立即兴奋的提出。
“我一共说了八个,都是从坊里的老嬷嬷处听回来的,其余的都没有啦。”颐烟摊摊手,挑眉,“还有哪个人没讲?”
她下意识的就往那三个应邀前来的男子看过去,结果莫叶涯是一脸“你别这么看我呀我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讲过一个了”的表情,而祁墨却是很客气地表示自己的歉意:“我向来不善言辞,更不懂得编故事,还望颐烟姑娘见谅。”
颐烟哪里舍得为难这么单纯好玩的美少年,视线一转却是疑惑道:“咦?坊主,端木公子呢,人哪去了?”
颐朔缓道:“端木公子在第八十九个故事完结之际说要出去透透气,如今还没有回来。”春寺茶点点头:“要不要等他回来讲,我记得他一个也没说的,何况我从来都没听过他讲故事,趁机好好谋算他一下也好。”
一时间,大家都静下来。
“最后一个故事,可否让婢子来讲?”
死寂中,有一位碧衫女婢膝行至蜡烛旁边,此时正微微垂首,面容笼在昏黄浑浊的烛火中犹显模糊。在得到大家的肯首之后,她低低开口道:“这是过往之时发生在浥红花阁的故事。十七年前,坊里有几位新来的女孩子。她们年纪尚幼,都是从人贩子手里挑来的姿容出色的孩子,再经过几年的调教就可以挂牌成为红倌人。有一日,她们在暂住的浥红花阁玩起捉迷藏,名为小春的女孩子躲进了最里边的橱柜之中,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小春在里面待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恰好那一天正是她们迁往正式院落居住的日子,大家一直找不到小春,只以为她故意躲起来玩恶作剧,也没有刻意去找。”
“直到几日后管事的老嬷嬷才注意到小春失踪,那几个女孩子因为害怕责罚也没有说出当日的事,于是负责看守的嬷嬷也只是单纯地认为她逃跑了而已,不免很晦气的去领了罚。直到半个月后浥红花阁中传来异常腐败难闻的气味……大家循着这股气味来到花阁最里间,骤然看见那个橱柜,柜子是从外面被栓死的。大家砸了那铜锁打开橱柜,才发现闷死在柜里的女孩小春。在这么炎热的天气底下,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后来,当时同小春玩过捉迷藏的那几个女孩子都接连地被发现暴毙在浥红花阁,死状极其惊恐痛苦。或许只是巧合,一同遇难的还有一个新来的女婢。”
说完,女婢便缓缓捧起烛台起身,静了静又道:“当年那个橱柜的位置,大概就是今日摆放妆镜的地方。那么,我去了。”听罢大家心底纷纷觉得一阵没由来的恶寒,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婢的身影转过屏风没入黑暗当中。
怪谈大会就此结束,第一间坐着的人无所事事地守着最后一根燃着的蜡烛直待天明。颐烟他们几个摆出一早准备好的香芋糖水和各式甜点,边吃边聊。漓景和晴萧景两人分别用疏狂不羁的笑容和柔似春水的笑容迷惑下面那一帮子女婢,坐在诸女当中左右逢源。
诸人当中就数吟妆和淡妆最可怜,故事一说完就被勒令继续把纸祭品叠好。其余没有事做的人都倚靠在一起阖眼浅眠,这个夜晚看似宁静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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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SF来这....等会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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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怎么回事啊
 楼主|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1:11:08 | 只看该作者
其实妾身没有更新的.............欺骗了乃们的感情..
妾身就是把原文搬来搬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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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1:14:35 | 只看该作者
....真是..冥冥...你伤了奴家的心....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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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1:17:29 | 只看该作者
啊啊啊..扬扬乖...等妾身来好好抚慰乃吧...= =
妾身昨儿一直在弄坛子...没更新的说..(何苦还要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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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1:59:43 | 只看该作者
老鸨加油~~~妾身支持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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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6:56:17 | 只看该作者
阿茶這個禮拜弄罎子粉辛苦的說
所以先不催文噠!~~
愛妃要繼續加油努力~~~~~~
咩哈哈~
這文有一種平安時代的優雅奢靡之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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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4 16:57:39 | 只看该作者
.......阿柴的帝王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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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云荒时期 2008-9-17 18:32:42 | 只看该作者
那要不要本姑娘也把文搬过来吖/?
为坛子增加点人气?
这是个好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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